王二伯家將窯洞裏的燈泡換成了大瓦數的燈泡，照的窯洞裏亮堂堂的。得知閨女女婿要回來的消息後，王二伯興奮的瘸著腿圍著窯洞轉了好幾個圈，這頂窯洞實在是年歲太過久遠了，窯洞頂棚上全部是黑乎乎的煙灰，將窯洞原來的土黃色遮蓋的嚴嚴實實的，家裏的桌子和家具都是破爛不堪，這樣的家，等閨女女婿回來會不會嫌棄呢？

王柱子幹著急，什麽也幹不了，圍著窯洞轉了幾圈，腿部骨折的部位疼的要命，可總不能什麽也不收拾，讓新婚回門的閨女和女婿覺得自己不準備吧？

家裏除了李建國幫忙給蕙蘭置辦的四床新被褥，再也沒有一點喜慶的樣子，就在王二伯看著破破爛爛的家一籌莫展的時候，李建國抱著一些東西來來到了王柱子家。

一副對聯，一些喜字，還有一些從鎮上買的糖果點心。

“建國啊，這是給我的？”王柱子感激的看著李建國。

“你凈說些不中用的，我拿到你家了，你說不是給你的是給誰的？”

李建國放下手裏的一個小碗，裏面放置了一些熬制的漿糊。

李建國利索的將對聯和喜字貼在王柱子的家裏，左右打量了一下王柱子的窯洞。

“你看看，你這裏想拾掇拾掇都找不到地方下手，等蕙蘭和女婿回來，你們都到我家吃酒席就行了， 你瘸著個腿什麽也幹不了，我找了幾個婆娘來家裏做飯，東西都準備好了。”

“王柱子，你別的不準備，你也得換個燈泡吧？你看看你家的燈泡，就像個螢火蟲似的，聽春霞說過，他們城市人幹活的時候，辦公室裏白天晚上的都亮著燈，生怕把眼睛累壞了，你這樣的燈泡，跟沒有亮燈有什麽區別？摳搜了一輩子，這點事還得我囑咐你？”李建國嘟囔著，轉身離去。

過了一會兒，李建國瘸著一條腿又回來了，手裏攥著兩個燈泡。

李建國找了個高點的板凳，不由分說的將兩個燈泡給王柱子換上了，拉了一下燈繩，整個窯洞如同白晝一般的亮堂。

“建國啊，這得多大的瓦數啊？”王柱子看著明亮的燈泡，不好意思的詢問著。

大瓦數得耗電啊，耗電就得花錢啊！王柱子向來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，突然間家裏換上這麽大瓦數的燈泡，心疼的王柱子要命。

“就兩三天的事，等他們回去了，你再換回來就是！”李建國不滿的嘟囔著。

“你呀，天生就是窮命，要不要受一輩子窮呢，你看看你這瞎過勁，省省省，你能省出一座金山來？”李建國拍拍手，看著王柱子故意開著玩笑。

一直坐在角落裏的蕙蘭娘，看到家裏換上了亮堂堂的燈泡，樂呵的圍著燈泡轉了好幾個圈，不停的拍著手，高興的手舞足蹈，“白天啦，白天啦，蕙蘭回來啦，蕙蘭回來啦···”

“王柱子，可別說，自從吃了王大夫給推薦的藥，我感覺蕙蘭娘懂事了很多呢，這不，都知道明天蕙蘭要回來了呢。”李建國看著高興的蕙蘭娘，小聲跟王柱子嘀咕著。

“建國啊，都是我無能，你說要是早年間，手裏能有兩個錢，早點把蕙蘭娘送到醫院看看，是不是現在早就好了呢？”王柱子愧疚的看著自己的家婆娘。

婆娘雖然傻，但是知道蕙蘭是自己的閨女。蕙蘭不在家的日子，傻婆娘經常站在村頭，呆呆的看著村口的那條路，時不時的跟路過的人說著話。

“我家蕙蘭在外邊幹活呢，什麽時候能回家呢？你知道不？”看到蕙蘭娘呆呆傻傻的樣子，經過的人無一例外的沖著蕙蘭娘發出嘲笑的笑聲。

甚至村裏有些愛捉弄人的小孩子，拿著一根棍子指著盤山路，故意逗著傻婆娘，“蕙蘭娘你家蕙蘭回來了，就在山腳下等著你去接呢！”

可憐的蕙蘭娘，將這些捉弄人的話語信以為真，沿著崎嶇不平的盤山路一路狂奔，上氣不接下氣的來到山腳下，嘴裏不停的呼喊著蕙蘭的名字。

“蕙蘭啊，蕙蘭啊，娘來接你來了···”

要不是村裏外出的人看到蕙蘭娘傻傻的在路邊轉悠著尋找蕙蘭，生怕傻婆娘走丟了，將蕙蘭娘帶了回來，還真不知道這個傻婆娘會走到哪裏去了呢。

“你也不用內疚，蕙蘭娘跟著你好歹還活到現在，要不是你收留了她，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在世上呢，再說了，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，孩子給的錢你就別藏著掖著，等腿好了，咱們再找找王大夫，再給蕙蘭娘看看，說不準真能有起色呢。”

“知道不？蕙蘭找對象成家了，蕙蘭要回來了，等蕙蘭回來，我給你送糖吃！”蕙蘭娘高興的來到李建國面前，嘻嘻笑著說道。

“看見沒，蕙蘭娘懂事的很呢！”李建國和王柱子說笑著。

王蕙蘭和小杜在李春霞家吃過飯之後，和眾人寒暄一陣，扶著王柱子，拉著娘就回到了家裏。

“蕙蘭啊，看看，爹也沒有給你準備什麽東西，咱們這裏講究給閨女陪送嫁妝，你看看，我和你娘什麽也沒有給你準備···”王柱子羞愧的對的蕙蘭說道。

“爹，準備什麽啊，我什麽也不要，你和娘在家裏好好的就行。”王蕙蘭手腳麻利的收拾著家，對王柱子說道。

“蕙蘭你過來。”王柱子坐在小杜身邊，招呼著正在幹活的王蕙蘭。

“嗯”

王柱子小心翼翼的從腰裏掏出一個疊的四四方方的塑料布，塑料布上用紅線來回捆紮了好幾道，王柱子那雙皴裂布滿繭子的手，慢慢的將紅線拆開後，從塑料布裏掏出一個灰色的手絹。

將手絹打開後，裏面是一張存折。

這是王柱子活了這麽大年紀之後，擁有的第一個存折。

上次王蕙蘭和小杜回來，給王柱子留下了兩萬塊錢，王柱子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錢，嚇的王柱子趕緊跑去找李建國。

在李建國的建議下，王柱子將這兩萬塊錢存了起來，除去用幾百塊錢給王蕙蘭娘買藥之外，沒有動用其餘的錢。

“蕙蘭哪，爹不中用，除了能認識幾個字，連個謀生的手藝都沒有，就連板車和毛驢，還是你建國叔幫著拾掇的。蕙蘭哪，做我的閨女，你受委屈了···”王柱子哽咽的說道。

“爹···”王蕙蘭鼻子一酸，說不出話。

我怎麽會委屈呢？爹，你一輩子憨厚老實，從來不與別人家爭什麽搶什麽，安分守己的過著日子，日子再難再苦，還是將我拉扯大了，我怎麽會埋怨你，怎麽會感到委屈呢？

“蕙蘭，這個存折，還是上次你們兩個回來給我留下的錢，我就提了三百給你娘買了藥，其他的一分錢沒有動，你們在外邊過日子花銷大，吃點菜喝點水都得要錢，我和娘在家裏，沒有什麽要花錢的地方，你就把這些錢拿著，權當爹給你們的嫁妝，行不行？”王柱子將手裏的存折放到王蕙蘭的手裏。

“爹啊，這錢是杜哥給您的，您就留著用行了，不用擔心我們，我們在外邊過的挺好的，不缺錢花。”王蕙蘭將存折重新放回到王柱子的手裏。

“蕙蘭啊，我知道，你們年輕人生活壓力大，在外邊不能跟在家裏比，我和你娘孬好還有幾畝地，種點莊稼就夠吃的了，你們用錢的地方多，聽話啊···”王柱子執意將手裏的存折往王蕙蘭手裏塞。

一直坐在角落裏看著王蕙蘭和小杜傻笑的蕙蘭娘，看到王蕙蘭和王柱子不停的推讓著存折，傻笑著從角落裏走了出來，從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，放到了小杜手裏。

“女婿，買糖吃去，結婚吃喜糖的。”

小杜頓時淚目了。

小杜知道，頭腦不大清楚的丈母娘，心裏對自己歡喜的很。這十塊錢，不知道丈母娘藏了多長時間了，錢上的頭像來回揉搓的都有些模糊了，這十塊錢，或許是蕙蘭娘手裏所有的家當了，這是蕙蘭的娘的一片心意啊。

“蕙蘭，你先拿著吧。”看到來回推讓的蕙蘭爺倆，小杜沖著蕙蘭使個顏色，開口說道。

要是不收下這個存折，今天晚上是過不去了，暫時收下糊弄一下老人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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